[Norman Stansfield] 5-2 / DAY 5 我在心裡快速盤算。只要能全身而退,老頭就算欠了我一次,暫時抬不起頭來。人多好辦事,先找在外頭閒晃的奧伯龍兄弟吧。 「唷∼我們又要出馬啦?」 「說得沒錯...」我拍拍二人。「...你們老大呢?」 「在家睡覺∼!」兩人異口同聲地說:「然後,要去哪啊?」 「Tremere本部。」 「...唔?那是什麼?」 「呃...就是吸血大王某手下的巢穴...」 「博學多聞的我們竟然不知道...大概也不是什麼有名的角色吧?」 「這傢伙可是卜洛克的死敵,若能給他點顏色瞧瞧,以後便可在那群老學究面前神氣。」 「好耶!」兩人興高采烈地同意加入。 媽的,之前修列希好像交代過Tremere的注意事項,還有些什麼名詞...一時想不起來。算了,管他的,走一步算一步。 眾人大搖大擺地上了卜洛克的黑頭轎車,往山下市區移動。一路上老人面色凝重,沈默不語,好半晌,終於開口: 「為什麼要約在舊市立圖書館?」 「有何不妥?」我望著窗外,頭也不回。 「...你難道忘了嗎?之前Casilas在集會的時候,提到那裡曾經有Technocracy活動的痕跡。如果這是個陷阱?」 「怕了?」有些嘲諷。「這麼顧忌的話,先在附近放我下車。沒問題再來招呼你們。」 「好吧...」他點點頭,不覺得我中陷阱有什麼可惜似地。 「這...既然是你的朋友,應該可以信任吧?」薩爾達問道。 「哼,卜洛克不也是你朋友,可以信任嗎?」 「當然啊?」天師聽不出言外之意,露出迷惑的表情。 扯扯嘴角,沒回話。望著車流,與閃爍的霓虹燈。窗外逐漸熱鬧起來,車聲和人影交錯,又回到了灣岸市。黑頭轎車迅速接近目的地。 廢棄的舊圖書館屬於老街區,附近有些公園,行道樹大多上了年紀,夜色裡顯得特別陰森。 「在前面路口轉角停。等我。」 「你真的確定要一個人去?」盧伊克問。 聳肩,沒回話。開門下車,甩上門。漫步至舊圖書館附近約二百公尺處,拉平西裝外套,叼根煙,觀察四周環境。 清涼夜風徐徐吹來。樹影搖曳,一片寂靜。看看時間,已經差不多了。 圖書館石牆陰影下好像有個人,在那裡等候著。似乎,對方是先到了。 我並不急於上前攀談,悠閒地抽煙,打量附近是否有不對勁的人事物。確定沒問題後,深吸一口煙,拋棄。大步穿越馬路,筆直走向石牆邊那人。 陰影中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,頭髮挽在頭上,美女。看到我,她露出笑容:「晚安。」 實在沒有一絲緊張感,不太像要勇闖龍潭虎穴的樣子。我離一步,站定。 「諾曼•史坦非。請問您是洛達維可大人介紹的嗎?」 「...大人?」她似乎有點錯愕:「嗯,沒錯。」 夜風徐徐,對方身上飄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。這傢伙看起來手無寸鐵,真行得通嗎? 「那麼,對於目前的情況,與我們即將前往的目的地,您是否有不清楚的地方...」 「他已經對我說明過了,只是...」她深深看了我一眼:「...只有我們兩個人要去的話,可能會有點勉強。」 「喔。還有幾位魔法師。或許太過謹慎,先讓我過來看看。」 「是嗎?這樣的話,還是麻煩你引見一下。還是,要和他們個別行動呢?」 「一起行動吧。這邊請。我們邊走邊談...可以嗎?」 「好,當然。」她微微一笑,走到我身邊。 我們以很慢的步伐前進,彷彿沒什麼事要辦,在街上無目的地輕鬆散步。 「洛達維可大人說,您有自己的目的。方便的話,可否透露呢?萬一有需要,我們或許也可以配合您。」 「唔...?」她眨眨眼睛,拂過一綹被夜風吹亂的頭髮:「我們不是去救人的嗎?這件事情,當然是第一優先,不是嗎?」 「那麼,有第二優先的事嗎?」我微笑。 「第二優先的話,當然是活著回來了?不過,也許這件事比較重要也不一定。」 對方沒再說,我便不問了。回到轉角,對轎車作個手勢,開車門請她進入。 「哇∼!美女阿!」 「你們過那麼久都沒回來,我們要去找人了耶!」 奧伯龍兄弟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她。眾人坐定。 「各位,這是Miss M...」對她眨眨眼。「...我的舊識。」 「Miss...」她也眨眨眼,露出頑皮的表情:「哎,是的。」 我拍拍分隔司機座位的玻璃:「走吧。」 「等一下啊?這幾位都是...灣岸市的魔法師嗎?」她的眼睛閃爍著光芒,興味盎然的樣子。 「這...請他們自我介紹好了。」 「...在下是Order of Hermes的卜洛克,這個『Miss M』,不是妳的本名吧?」老人一開始便犀利地問道。 「幸會。」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:「的確不是...」 「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緣故,為什麼要使用假名呢?」 「這...」她看了我一眼,探詢似地。 聽到卜洛克的質問,我不耐煩地變換坐姿,接口: 「人就在這裡,是來幫忙的。名字有那麼重要嗎?」 「是嗎?請恕我冒昧。那麼,妳也是本市的吸血鬼?」 她的個性比Lodavico那傢伙好多了,搖搖頭,細聲細氣地回答:「並不是...」 不是?我心裡微驚,不動聲色地重新打量這名女子。 「好了好了,接下來該不會問小姐和史坦非怎麼認識的吧?」薩爾達適時地打圓場。老人表情一僵,難道被說中了。 「在下薩爾達,這位是盧伊克,還有奧伯龍兄弟...」 天師很快地介紹眾人的名字和派別。『M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,嘴角仍帶著一抹微笑。 「久仰久仰...那麼,不知道還有什麼疑問嗎?」她笑吟吟地說,看了看我:「...他不太擅長為人處事,平日可能有很多得罪的地方,感謝大家包涵。」 「那裡那裡!史坦非可是我們救出來的啊!」 奧伯龍兄弟拍胸脯大笑,以為『M』說的是我。只是,『M』所指的,八成是Lodavico。我尷尬地苦笑,沒料到居然還有這一著。 「那麼...我重新確認一次。今天的主要目的,就是到Tremere的巢穴救人,是嗎?」 「當然,非常感謝妳能夠相助。」老人乾咳一聲,拿出張照片。 她接過相片,打量一下,很快還給老人:「所以,只要把人帶出來就好了?」 趁『M』打量相片時,我仔細觀察她的神情,想找出她和這些事的關聯。但『M』不動聲色,毫無所獲。 老人拿回照片收好:「當然,我們也不想多生事端。」 「看情況好像是一個小女孩被關在都是吸血鬼的地方?」她微微一笑,又嚴肅地說:「如果已經不是人類了,也要救出來嗎?」 「妳說什麼?!」 這個問題讓眾人臉上紛紛變色。 「不用這麼驚訝,這不也是眾多可能之一?」我說道。 「是的。」她點點頭:「一旦被embrace,轉化成吸血鬼,從血族的角度來看,權利和責任就屬於她的sire。即使被embrace了,也要帶走她嗎?」 「卜洛克,你自己決定吧。人是在你那裡被擄走的。」手枕著頭,我往後躺入轎車座椅。 「......」老人臉上陰晴不定:「這件事,我們Order of Hermes的確有責任。」 「這樣好了。讓她自己決定如何?」盧伊克不太耐煩。 「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,有什麼決定能力?」 「嗯...」『M』苦笑,看二人爭論。 「那、變成吸血鬼,就變不回來了嗎?再變回來不就得了?」奧伯龍之一插口道。 不知為何,他這麼一說,『M』的表情瞬間有點異樣。半晌,她說: 「變回來?一般而言,這是不可能的哪。」 「總之,到時候看情況隨機應變吧?」薩爾達提議:「當然也會尊重本人的意向,不知大家覺得如何?」 「Fine by me.」 看大家好像都沒意見,『M』接著說:「我還有一個問題,這次在下主要是協助大家救援。那麼,包括保障各位的安全嗎?」 『M』的明亮眼睛認真地望著眾人。 「不包括。」我很快接口。 「As you wish.」 大家都覺得這番問答有點奇怪。『M』聽到我的答案,就不再問下去了。 「當然,我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。」薩爾達有點困惑。 「最後,我想請問各位...」她環視在場眾人,臉上帶著笑容:「...各位殺過吸血鬼嗎?」 「殺過。」其他人的答案,或許很有趣。 「哦?」眾人都轉頭望過來。 「敢問是怎麼動手的呢?」『M』問道。 我笑笑,右手掏槍,左手握拳。 「唔...」她思考著。眾人則紛紛揣測我是怎麼動手的。 「我只會這樣。若有更好的方法,願聞其詳。」 「其實,這是相當沒有效率的做法。」她微微一笑:「吸血鬼,也就是我們,主要畏懼的東西是陽光和火焰。如果在白天,各位魔法師可以行動自如,偏偏...這次是在晚上。唔...如果非打鬥不可,建議各位瞄準心臟或頭部,這兩個要害。只是,Tremere也會用火,或遠距離的魔法攻擊,所以避免讓對方居高臨下,近身格鬥,取得先機的話,對各位可能比較有利。」 「魔法攻擊?魔法師的魔法,該不會比吸血鬼差吧。」 看她說得頭頭是道,眾人也逐漸減少戒心。 「當然當然。」她漫不經心地笑了笑,也不知是有沒有信心。 我懷疑地望向卜洛克。老人似乎仍有滿腔疑問,只是按捺著沒有發作。不是針對雙方的勢力,而是對於『M』的。 「卜洛克,你和Tremere交過手,有什麼意見?」 「這位『M』小姐說得很有道理,Tremere的魔法似乎仰賴血液發動,有複數不同的系統(path),可以和我們魔法的領域(sphere)互相對應。」 「純就威力而言,是否足以匹敵?」 「不知道對方的數量和是否為年長的吸血鬼,很難說。」 「不管怎樣,久戰對我們不利。」 「的確,還是以救人為優先,盡量避開衝突。」 眾人達成共識。只是『M』問得輕描淡寫,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在意,讓人有莫測高深的感覺。 「那麼,事不宜遲,要出發了嗎?」薩爾達伸伸懶腰,揚聲說道。 「走吧。」 『M』臉上再度露出困惑的表情,望著我們:「各位,要去哪裡?」 「Tremere的本部,不是在市郊嗎?」 「是沒錯,難道各位想就這麼...殺進去嗎?」她眨眨眼睛,不可思議的樣子。 「先坐車到那附近,再潛入?或者您知道其他方法...」 眾人一齊望著她。雖然有點冒險,能不能順利潛入對方巢穴也很難說,但目前也沒找到其他辦法。 「...我的提議是,不要直接正攻,從其他通道進去。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」她又恢復柔和的表情,輕聲說。 「如果有這樣的通道,當然很好。」我望著Miss M。 「當然有啊。不然何必約在這裡?我們可以從圖書館底下進去。」 「呃,妳的意思是說,這座廢棄圖書館底下,有路可以通往市郊的Tremere集會所?」 我環顧魔法師。眾人的表情都有些錯愕,似乎是第一次聽說。然而,她一個外地來的血族卻知道?真是耐人尋味。 「是的。」她點點頭,沒什麼特別異樣的表情。 我猶豫一會,說道:「那麼,請帶路吧。」 「好的,請跟我來。」 洛達維可介紹的人,果真有二下子。 眾人紛紛下車。我快步跟上Miss M,低聲問道:「請問本名?」 「這...你不是幫我取了一個?」她也壓低了聲音,笑吟吟地回答。 「不過是和魔法師們開個玩笑...」苦笑。 「我倒想問你,哎,那『紅髮美女』是怎麼一回事?」 「說來話長。或許有機會,活著回來後,再聊聊吧。」 「是嗎?」揚起眉毛:「那我也等回來之後再告訴你如何呢?」 「很公平。」微笑,不答。 「如果他不要我了,我不要最後一個知道...」 她的眼光望向遠方。這個他,很明顯是Lodavico。 「好了,我們走吧。」她又回復愉快的表情,輕快地往前走。 圖書館的建築在街道一角,市中心灣岸市立美術館附近。僻靜的路段,車流量不多,此刻,四周並沒有行人。古色蒼然的建築裡,每扇窗戶都是一片幽暗,似乎很久沒人使用,有種被棄置的荒涼感覺。大門掩著,看起來像是唯一的入口。 我以詢問的眼神投向Miss M。 「從這裡進去沒錯,各位請。」 伸手推門,竟然一下就開了。仔細檢查,似乎早被強行打開。古老的木門上有道長長的粗糙切割痕跡,力量很大,應該是刀劍造成。最近幾天的事。儘管如此,門並不是被劈開,而是被巨力推開的。 「這...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。」『M』說。 聳肩,拔槍,開保險,上膛。大步進入舊圖書館內。 門後,一道狹窄的階梯往下延伸,僅容一人通過。裡頭一片漆黑。就圖書館而言,這種建築結構頗為怪異。 我發動異能,讓雙眼適應黑暗。雙手持槍,緩緩走下樓梯。 盡頭是個半圓形空間,像書房。四壁矗立著直達天花板的巨大書櫃,堆滿無數古老、厚重的書籍。空氣混濁,瀰漫著異樣的味道。高窗射入的幾道光線,照映地上大片乾掉的紅褐色血跡。由分佈情況看來,應該是某人趴在地上,後心遭利器刺傷,大量出血。這個,恐怕也有好幾天了。 除此之外,地上還有些蠟燭,都點過,積累著臘淚和灰塵。一只奇形怪狀的香爐裡,盛著乾燥的焚香與灰燼。即使不是魔法師,也可以大略猜測,這裡進行過什麼儀式。 我回過頭,觀察其他人的反應。卜洛克頗為鎮定,相形之下,好像不覺得驚訝。難道他已經來過了嗎?至於『M』,也正打量著眾人。目光交會。 「好像是什麼儀式?」『M』笑了笑。 看來,她也早知道裡面的狀況。媽的,這些傢伙,把我當白癡耍? 嘆口氣,作個請的手勢,頹坐在樓梯邊。 「奇怪,像這樣的焚香和爐子,好像是Euthanatos施法的道具,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?」盧伊克滿腹狐疑。「這裡看起來就這麼點大,沒看到什麼通道啊?」 「是啊是啊,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?」我故意大聲附和,望著卜洛克。 「...這不妨去問Casilas,他應該到過這裡。」老人嘆口氣:「門上的痕跡,也許是他造成的。」 「和誰?」 「這我就不清楚了。」 「Casilas?」『M』探詢地問。 「這個也是說來話長。這儀式,有傷害性嗎?」 『M』不滿地嘟起嘴,我已經用兩個「說來話長」打發她了。其他人觀察地上的散亂痕跡,研究著。一會,達成共識。這似乎是個招靈儀式。 我百般無聊,踢玩著蠟燭。 「招靈儀式...這裡是Melisa的地方?」 「這...如果是Melisa的研究室,為什麼會通到Tremere集會所?」 薩爾達不可置信:「不太可能吧?」 「這裡...」我打量四周。「...像研究室嗎?」 四壁都是書櫃,半圓形的房間裡堆滿了書籍。老實說,我也不知道魔法師的研究室應該長什麼鬼樣子。重點是,通道在哪? 「沒事,為什麼要招靈?」一面嘟噥,我一面開始動手尋找入口。 「這?我們怎麼知道哪。」身旁的奧伯龍兄弟抓了抓頭。 櫃上的某本書,有新近拿過的灰塵痕跡,是指印。我試著抽動書本。 喀答一聲,好像觸動了什麼機括。 退後一步,靜觀其變。眾人注意到,紛紛靠近。然而,書櫃還是一動也不動,除了少本書,什麼異狀都沒有。 「妳知道這裡有通道,卻不知道怎麼開哇?」我湊近Miss M。 「嗯,他一直不讓我來,說是危險。」一臉無奈的表情。 「危險?那麼Prince宅邸的小會客室,也很危險囉?」說著,又開始搜索機括。 『M』露出不解的表情,默不作聲地看著我的動作。 聲音似乎是從放置香爐的巨大書桌發出,書桌頗沈重。我用槍柄敲擊地板,石製,空心。如果有暗門,應該可以活動才對。 咒罵幾聲,搜索香爐。灰燼灑了一地,卻毫無所獲。倒是書桌附近的地版,隱約有推動的刮擦痕跡。我把香爐扔到一旁,敲扳著。好像有人推過這張書桌,轉了九十度。 把槍插在腰際,半捲袖子,用力推,無效。眾人也來幫忙,書桌仍舊紋風不動。 媽的,什麼鬼? 我瞪著桌子,轉身,拍去身上的香爐灰燼,理理微亂的頭髮。突然回身,拔槍大吼射擊桌子。 「去死!」 幾聲槍響劃破寂靜。大家看到此一暴舉,紛紛大驚失色。 「哎,不要急?」『M』耐著性子說:「打草驚蛇就不好了?」 我咬牙切齒,退彈匣,重新裝填。 「我們從頭再試一次好了?」她提議道。 半晌,回到大書櫃前,安放那本書。喀答一聲,好像又觸動了同樣的機括。甩頭,試著推動桌子。 這次非常順手,一推就動了。書桌打橫,出現一道暗門,通往地下。 我咒罵幾聲。 大家鬆了一口氣。『M』投來讚賞的眼神,說道:「那麼,我們之前三個約定....都成立?」 「成立。」 「好的。此行的目的是帶照片上的人離開,我不必保障諸位的安全,同時...」她笑了笑:「我也有自己私人的目的?」 我聳肩。彷彿這些話都是多餘的。這樣拖拉,令人厭煩。我的視線落在地上的暗門。 門那頭...會是什麼? 一點也不重要。不過是達成目的的一個過處而已。 Author:Timeout / Athos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