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Norman Stansfield] 8-2 / DAY 3

荒蕪的高丘上，風呼呼吹過，傳來一陣草地的清香。隔著人群，大約二十公尺左右，一名穿著淺灰色短袖POLO衫和休閒褲、肩背深灰色長筒狀袋子的俊美青年迅速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
有種莫名的感覺...是同類？可是這小子臉頰紅潤，被汗水微微濡濕，呼吸有點急促，和原先認知的吸血鬼不太一樣。

我望著青年，皺眉露出疑惑的神情。

回頭尋找薩爾達。等薩爾達擺脫眾人糾纏，我便湊近他耳邊，低聲問：

「你就是窮鬼口中的天師？」

「你、你也聽說了？」（尷尬）

我詭異地笑著，聳聳肩。青年似乎正望著我們。

薩爾達帶我四處寒暄客套、言不由衷。言談中，有些人似乎不滿Order of Hermes直接把豪華黑頭車開進來的舉動，而這些外表像大學教授的老人們，好像也不怎麼喜歡今天的場地。大家互相提防，情勢有點緊繃。

此時，名叫卜洛克的老人開口了：

「會議時間早就到了，我們趕快開始吧！」

眾人紛紛往火堆移動，但附近並沒有椅子、坐墊一類的東西。我一面活動筋骨，東張西望，一面緩緩走向火堆。越接近熊熊燃燒的冓火，心中本能的恐懼越發強烈。我努力壓抑逃跑的慾望，強自鎮定，選了個離火堆有段距離，薩爾達身後的草地一屁股坐下。然而，不知為何，接近火焰時並沒有絲毫炎熱的感覺。我搖搖頭，自言自語：

「怪事真多...」

一抬頭，只見青年優雅地退後了幾步，彷彿和我有相同的困擾。

相同服飾打扮的人，多半坐在一起，大概表示各個小門派吧。總人數並不多，二十來個。有些隨性地坐下，有些卻還尷尬地站著。

卜洛克教授微微一笑，不以為意地坐下，其他兩位教授只好跟著。

紛紛坐定後，盧伊克站起來，一臉嚴肅地說話：

「歡迎各位同道，今晚光臨Verbena的聖地。我們一向崇尚大自然，希望這片淨土，不要被污穢的科技文明給破壞。」

說完便倔氣地坐下，有人一臉贊同，也有人不以為然。場邊幾輛豪華黑頭車，瞬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。

我有些無聊，環顧四周，卻沒看到有人帶煙。唉，媽的，只好耐心一點，這女人說話囉哩囉唆，八成會有人忍不住想抽。我撇撇嘴，上半身順勢往後，枕著雙臂躺在草地上。

教授們臉色一沈，薩爾達打圓場似地笑笑：

「這個嘛....我們很感謝Verbena願意開放聖地，說到污穢，可能是在下比較髒，哈哈！見諒見諒！」

薩爾達穿得好像流浪漢，很久沒洗澡的樣子。眾人紛紛大笑，青年臉上也露出一抹笑意。

薩爾達抓抓油膩污穢的頭髮，又笑了笑，現場氣氛緩和了一些。

「哼！譁眾取寵！」（艾曼諾夫教授小聲地說）

薩爾達：「那我們請議長 Master 卜洛克說話吧，哈哈。」

卜洛克一臉感激地站起身，對薩爾達微微致意：

「我們今天共聚一堂，是件非常難得的盛事，各位同道。」

說到這裡，卜洛克停了停，用銳利的眼神掃視眾人，有些人禁不住露出恐懼的表情。

「希望各位同道，能捐棄門派的成見，攜手合作，不為別的，乃是因為灣岸市現在出現了新的威脅...」

卜洛克宏亮的聲音，突然被一陣噪音打斷。我迅速直起上身，往騷動來源望去。草地一角，爆發出一陣閃光和火焰，然後，似乎從半空中突然走出兩個...不，三個人。一個人推著一輛輪椅，上面坐了一個，還有一個抱著一堆裝備。三人長得非常相像。

「哇！好多人啊，真難得！」

「去年只有小貓七八隻啊∼大哥！」

「......」（輪椅上的人好像癱瘓了，嘴角還有口水流下來）

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，不禁一陣頭痛。我迅速背對三人，躺回草地，但已經來不及了。當中一人指著我，興奮地大喊：

「唷！那不是救世主嗎？」

「唷∼！」

眾人目光紛紛投射過來。二兄弟高興地推著輪椅走到我身旁，輪椅上的癱瘓者仍然一言不發。我露出無奈的神情，又坐起來。

卜洛克一臉不悅：「奧伯龍兄弟.....」

奧1：「我們可是....」

我用手肘推推其中一人，問：「喂，有沒有煙？」

奧2：「出生入死地...把...啥？」（轉頭）

「我說，有沒有煙？」

奧1：「請問一下，哪位大哥有煙嗎？！！」（大嗓門）

奧2：「煙啊？抽煙會肺癌哦？」

教授們一副快抓狂的表情，盧伊克則瞪了我一眼。青年聳了聳肩。

卜洛克清清喉嚨：「好吧，我們繼續...」

角落一個像上班族的中年人有點不好意思地掏出一包百樂門。

「百樂門嗎？...唉，算了。借個火，謝謝。」

中年人微微一笑，手指一彈，煙立刻點著了！我深吸一口，閉上雙眼重重吐出，露出滿足的微笑。之後，友善地拍拍中年人。中年人很高興地又坐回角落了。

凡德莫教授：「剛剛奧伯龍兄弟們，提到『救世主』...？就是您嗎？」

雖然凡德莫面帶微笑，但我總覺得裡頭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東西。

「哈，我？我自己可從來沒這麼說過。」

「那麼，你承認自己不是了？」

「隨你高興。」

薩爾達和盧伊克都皺起眉頭。凡德莫冷笑一聲，不再說話。

我挪動身子，坐到盧伊克身旁，故意大口抽著煙。盧伊克回瞪一眼，目光應足以瞪死蒼蠅。我推推盧伊克，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：

「幹嘛？」（嫌惡）

「卜洛克那禿頭說的危機是啥呀？」

盧伊克別過頭，擺出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。

卜洛克：「讓我們回歸原題吧...」（清清喉嚨）

此時會場一片混亂，沒有人想專注在會議上，紛紛閒聊或批評起來，更可怕的是，大家似乎都習以為常。我豎起耳朵偷聽附近的談話內容。

「哈哈，可惡的Order of Hermes吃鱉了∼」

「呼！應該有錄今晚的HBO吧？」

眼看秩序崩壞，就要一發不可收拾時，青年用著剛好讓人能聽見的音量開口了：

「教授，這就是你的同道們？你想靠這群...，跟order of reason對抗？」

卜洛克臉色灰白，沒有回話，半晌，卜洛克忽然大喝一聲，一陣雷霆霹靂打在中央的火堆上，旁邊的人群紛紛驚跳開來，火堆轟地熄了。

「好了，讓我們回歸會議正題吧，各位同道們！時間有限，而危機迫在眉睫了！」

會場紛亂的氣氛頓時平靜下來，眾人目光頓時集中在卜洛克和青年身上。似乎有人認為卜洛克的行為是青年授意的。青年聳聳肩，低聲自語：

「還是要來硬的...」

我故意推推盧伊克，她剛猛地站起，似乎正要發話，卻被我打斷：

「...order of reason又是啥？」

「連這都不知道？就是科技聯盟的古稱哪。」

盧伊克調整表情，冷冷地說：

「好，如果要開始會議，我提議先改選會長，長久以來，都是Order of Hermes獨霸議長一職...」

教授們臉色大變。眾人看到盧伊克和我交頭接耳，有些便以為她說的話是我唆使的。我不以為意，堆起滿臉笑容：

「喂，人家把你的火堆弄熄了耶。」

盧伊克瞪了我一眼，又說：

「會議效率不彰，和Order of Hermes獨大傲慢脫不了關係！」

眾人紛紛交頭接耳，秩序又崩壞了。我咬著快抽完的煙，點頭鼓起掌來。有人大表贊同，也有人面露猶豫。教授們快氣瘋了。

薩爾達：「等今天會議結束後再說也不遲吧？」

艾曼諾夫：「一盤散沙！一盤散沙！我們還有時間內鬥嗎？」

卜洛克長嘆一聲：「如果大家可以團結一致，在下願意立刻辭任。」

此時，青年站起來，走到熄滅的火堆邊，先向眾人點頭致意，再向盧伊克微微鞠躬。眾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，低聲交頭接耳。

「這是誰？」

「沒看過啊？」

「他背上背的是啥？」

卜洛克猶豫了一下，但沒出聲阻止青年。

「抱歉打斷諸位的討論...Master盧伊克？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...」

盧伊克：「有何見教？年輕人？」

「我來到此地，為了對抗科技聯盟，阻止他們用科技消滅人的靈魂...然而，閣下除了指責教授們用科技文明污染聖地，以及要求議長下台之外，似乎一點都不在意，這樣在你們身邊的危機...」

盧伊克脹紅了臉，一言不發。青年一臉遺憾的樣子，繼續說道：

「難道你們的信念只用嘴說嗎？有人願意站出來試圖阻止人們的淪喪，難道不能夠至少讓他把話說完嗎？如此唐突，失禮了...」

會場一片安靜。青年微微欠身，走回卜洛克身後，對卜洛克露出一臉歉然。卜洛克嘆了口氣。

凡德莫教授看青年的眼神，似乎帶著怨毒。薩爾達好像也注意到了。我悄悄走到薩爾達身旁，用下頷指示凡德莫的方向，低聲問：

「那傢伙怎麼回事？不喜歡別人出風頭？」

「這『年輕人』說得很有道理...喔，哼！凡德莫的外號叫眼鏡蛇，奧伯龍取的。」

盧伊克大概也覺得自己理虧，但嘴上仍不放鬆：

「那...誰要當議長？」

眾人面面相覷，又開始議論紛紛。青年嘆一口氣，坐了下來。

奧伯龍兄弟興奮地插口：「那我們來主持吧？」

此言一出，在場眾人同聲一致大反對。

奧1：「哼∼大家真是不識貨。」

奧2：「哼！打熄火焰這我也會∼」

奧3：「......」（流口水）

奧伯龍兄弟嘀咕不休，也沒人理會。半晌，薩爾達站起身，朗聲說道：

「這樣下去，會議又要像往年一樣，拖個幾天幾夜沒有結果，請大家看在我的面子，讓我們回歸到議題上。」

說完，向大家行了幾個禮。

盧伊克：「你不是也說，Order of Hermes獨霸不好嗎？」

奧1：「那誰要來主持接下來的討論啊？」

奧2：「我看還是我們義不容辭...。」

癱瘓的奧3：「......」（扭動）

奧1：「啊、大哥要說話了！」

奧2連忙七手八腳接上一堆管線和儀器。癱瘓在輪椅上那人，嘴巴湊上麥克風後，發出沙啞的聲音：

「@#$%^&*，你們這群死不長進的bi~蛋，一萬年也不會有進步，除了內鬥，不會點別的了嗎？這樣對得起在昇華戰爭（Ascension War）壯烈犧牲的先人嗎？」（咳咳，被口水噎住）

眾人一片鴉雀無聲，我則看得津津有味。青年走近卜洛克，不知低語些什麼。

奧3用很粗的髒話謾罵了15分鐘，終於停下來抽痰。奧伯龍兄弟手忙腳亂地照顧亂癱瘓的大哥，一時沒時間分神。

薩爾達望著我，無奈地笑了笑。我聳聳肩，打了個大呵欠。

薩爾達又大聲疾呼：

「先不管議長問題，我們還是請卜洛克教授繼續發言吧？」

好一會，眾人終於達成共識，卜洛克開始演說：

「不錯，各位同道，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。讓我們省去不必要的爭端，和意氣用事的言辭。首先，整理一下本次大會的議題吧！希望會議接下來順利進行！...」

趁著一片混亂，我走到青年身旁。青年抬頭：

「請問有事嗎？」

我把煙屁股扔到草地上，頓了頓，拍拍青年的肩膀。對方下意識地閃開。

「你...也是吸血鬼？」

青年沒有回話，一臉詫異的神情。演說到一半的卜洛克似乎頗在意我們的舉動，頻頻投以關注的目光。

「怎麼，有什麼好訝異的？我猜錯了嗎？」

艾曼諾夫沈不住氣，跑過來試圖隔開我們，大喊：

「你想做什麼？」

我雙手抱胸，老大不爽：

「關你屁事？難不成這傢伙還包著尿布，要奶嘴和保母不成？」

青年似乎思考著什麼。卜洛克又向這裡望了一眼，但仍把握時機繼續演講。老傢伙好像不怎麼希望我接近這名青年。

此時，青年開口了：

「艾曼諾夫教授，沒關係的...」

艾曼諾夫：「馬上退開！」

「人家都說沒關係，你緊張個屌？」我發起火。

青年：「我不會叫我自己是吸血鬼...」

「...不然，你以為自己是啥？」

艾曼諾夫把手伸進身上的黑袍裡，薩爾達一個箭步插進來，擋在中間：

「有話等一下再說！」

卜洛克教授停下演講，注目這邊的爭執。

青年露出抱歉的表情：

「我們還是先聽聽卜洛克教授的發言吧，不然是很沒禮貌的。」

說完，對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，轉頭看著卜洛克的方向。卜洛克一臉忍耐，高聲問：「請問我可以繼續發言嗎？」

我老大不高興，一屁股坐下。但薩爾達抓住我的領口，不知哪來的力氣，把我拎回盧伊克那邊，一面問：

「是盧伊克教你這麼鬧的嗎？」

「不可以找人聊天嗎？又沒我的事。」

「其實會場上大家互相提防，小動作也會引起誤會...」（低聲）

「哼...提防來提防去，談什麼合作？」

「那你有什麼好主意嗎？還是你要號召我們？」

「我可不是那塊料...」

幾個人聽到吸血鬼幾個字，露出狐疑的表情。卜洛克教授清清喉嚨，鎮靜地微笑：

「非常感謝各位的合作。」

頓了頓，繼續他的演說：

「首先，根據一則古老的預言，我們順利地找到了預言中的『救世主』...」

卜洛克銳利地望了我一眼，眾人的目光也跟著集中過來。我抓抓頭髮，雙手一攤：

「我沒說過自己是救世主，甚至也不知道什麼科技聯盟...」

我有些混亂，不禁回頭望向薩爾達。薩爾達微微一笑，鼓勵我繼續說。

「我不知道你們期望我做什麼...」

卜洛克雙眼凝視我，說道：「如果你願意擔任議長一職，我也可以讓賢...」

我嘆了口氣，望著薩爾達：

「這就是你希望的嗎...」

薩爾達露出思索的表情。

「我認為，萬事萬物存在必然有其道理，不過，大會議（Tribunal）的議長好像不是很適合你？」

「媽的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。事情很簡單，要議長，投票選一個嘛。」

薩爾達：「好吧，這也有道理。」

青年露出一抹微笑。一旁的凡德莫忽然插口，神情輕蔑：

「這個不死血族，看起來庸庸碌碌，真的是救世主（the one）嗎？」

奧伯龍兄弟：「哼！死眼鏡蛇∼我們拼死從吸血大王那裡救回來的人，你敢有意見∼」

奧1：「哼！臭眼鏡蛇∼」

奧2：「沒錯∼禿頭肥肚子∼」

我大剌剌走到凡德莫面前，誇張地上下打量，嘖嘖說：

「你這傢伙蛇頭蛇腦，也算得上議會一員？」

奧伯龍兄弟：「哈哈！說得好啊！」（大笑）

有些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。青年斂起笑容，眉頭微蹙。

凡德莫教授虎地猛然起身，又冷笑坐下。

「好一個救世主，好一個活寶。」

奧伯龍兄弟再嘻鬧了一陣，才大搖大擺回去坐下。

我望著凡德莫：「哈哈，我提名眼鏡蛇先生競選議長，祝你落選。」

卜洛克：「好吧。那我提名薩爾達先生。」

薩爾達：「這....愧不敢當，那我提名卜洛克教授。」

奧伯龍兄弟：「我們提名一下自己∼」

卜洛克：「還有人要提名嗎？」

眾人紛紛低聲私語或大聲議論起來。青年又走近卜洛克，在他耳邊低語。卜洛克看看青年，又看看眾人：

「我整理一下提名的人選，第一位是我的同道，凡德莫教授。」（對凡德莫點點頭）

眾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。青年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，望向我。我聳聳肩。

「第二位是，Cult of Ecstasy的薩爾達先生，人稱天師。」

薩爾達起身鞠了個躬。

「第三組是，Virtual Adepts的奧伯龍兄弟們，請問是三位一起參選嗎？」

兄弟兩面面相覷，看了癱瘓的大哥一眼。

奧3：「我罵的就是你們兩個憋三！選個bi啊！你們有那個格嗎？」（沙啞）

兩人一臉畏縮：「可以取消嗎？」

卜洛克：「好吧，那麼，最後一位就是在下。」

說完，停了一會，環視眾人一圈，精疲力竭地擦擦汗水。

「那麼，休息三十分鐘後，各位同道，讓我們投票表決。」

會場眾人又紛紛議論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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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：Timeout / Athos / Lueu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