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Kotone Wakabayashi] 13 / DAY 5

「蠢小狼。」他厭煩地說：「我當然是來幫你們，不過先幫我把那個盒子拿來。給我看著這兩個吸血鬼，不要讓他們跑了。」

「……你憑什麼命令我！」

趁著他們爭執，我跑到窗邊從一扇搖搖欲墜的窗子跳了出去。玻璃碎裂，著地之後我才發現手腕被一些玻璃碎片給割傷了。

我回復傷勢後望向屋外，狼人盤據在吃人樹下面，車陣中有許多吸血鬼包圍了這個地方，我看到熟悉的身影。修列希，一個穿著黑衣遮著臉的駝背老人，幾個吸血鬼按著一隻灰色毛皮的半狼怪物，包圍這裡的人至少有一、二十名，如果打起來，不知道那邊有勝算。還有……

「夜梟」！？他是吸血鬼？

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看到夜梟本人，突然想到背包裡還有他的新專輯，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。大明星看起來沒什麼緊張感，一派輕鬆地說：「好了，各位不要太緊張，我們絕對是帶著善意前來。」

修列希說：「你們這些野狼把人抓到哪裡去了？」

黑狼露出尖銳的犬齒。「以為派這些人來送死，我們就會怕了嗎？」

我回頭看裡面的情勢，只見瑞特呆呆地站在原地，剛剛我好像錯過了什麼。

「這、這是真的嗎？」他一臉錯愕

「難道還有假的嗎？……蠢小狼。」

松浦也一臉驚愕，不過比瑞特好多了。「你這……妖怪。」

「你，把東西還我?」那個阿顯說。

「不。」松浦看了窗外的我一眼。

「修列希！我們在這裡?」我朝外頭大喊。

膠著的氣氛突然被我的聲音劃破，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。修列希很快地發現了：「妳還活著？米凱爾人呢？」

「在二樓。可是……」

那個老人目光直直盯著我，「夜梟」則是很感興趣似地。

修列希對樹下的群狼說：「你們放人，我們也放人，就是這麼簡單，怎樣？」

「這明明是要脅！」棕花狼齜牙咧嘴，怒目看著被捆起來的灰狼，他身上傷痕累累，像是燒傷。

趁現在一片混亂，我快步從窗邊跑向門口，想要把松浦帶出來，卻聽到裡面傳來打鬥聲，松浦半跪在地上，身上又多了幾道獸爪的痕跡，而看起來是阿顯的那個人雙手變成尖銳的爪子，像是狼又像是犬類。

他的眼睛瞇成一道細縫，帶著警告的意味。「Kin-jin，想死嗎？」

「……我不會把東西交給你。」松浦緊緊地握著那個金屬盒子。「不管你們如何說，這本來就是我族的東西，和你們無關。這不是偷來的，這是我的使命。」

雖然不太能理解這樣的對話，但還是覺得松浦比盒子重要，我決定衝進去拉他出來，讓瑞特對付妖怪。屋外的人群似乎沒注意到裡頭的騷動，我們唯一的機會是往外跑。

「你的使命？偷竊的一族。」那人冷笑伸出爪子，作勢要要撲向他。

我跑進屋裡，想從松浦手裡拿過盒子。「我們到外面去！」

「不、可是……」他似乎想要拼死保護這個東西不被拿走：「這很重要。好不容易發現了這個。如果沒有它，我要怎麼說服其他長老……接受妳……」

「只是為了這樣？」我看著他身上的傷，想到米凱爾的死。他可能想要把大功一件歸給我，讓我被同族人接納。

「我想不出其他辦法，沒有辦法彌補我做錯的事。」他的臉上滿是痛苦和悔恨。

「以後還有機會……給我好嗎？」

「這麼作，日後妳可能會被追獵到天涯海角。妳應該帶著東西逃走……」松浦痛苦地說著。

「我如果想逃……」我頓了頓。堅決要他給我盒子。「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，不是嗎？」

松浦似乎覺得無法保護我才出此下策，而我們的未來依舊是未知數。他看著我，滿是血污的臉上只有眼睛在發光，像是要說，這就是最後的機會。

「你已經盡力了，我也是。給我吧。」

「那麼，最後的結局可能是我們一起被處死，那也沒有關係嗎？」他柔和地說。

「我理應幫助你，可是我的能力只能解決目前的困境，很抱歉。」

他伸手碰了碰我的頭髮，像是以前曾經做過的那樣，而我輕易地拿走了那個盒子。我把盒子放在地上，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去。

瑞特默默看著我們，似乎覺得我們會有這樣的感情很詭異。『阿顯』則是很快地抄起盒子收進懷裡，微笑看著我們。

松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，鬆開我的手。像是覺得喪失了很重要的東西，也許那個盒子對他真的很重要，但是我們現在可以在一起，不是嗎？

那人把一片樹葉形狀的玉石放在頭上，又變成了阿顯的樣子。「一群吸血鬼包圍這裡，你們打得過嗎？」他喃喃道，伸手進懷裡摸摸盒子。

「你可以變成更強的東西嗎？」瑞特瞪大眼睛。

「蠢小狼，我們去放火吧，這些吸血鬼怕火。」

「不行！這裡，這裡還有別人。他們沒有要開打，只是交換人質……」我大聲抗議。

「是嗎？那何必帶著這麼多人來。」

我們望向中央，似乎情勢越來越不對。

「他們好像認識妳？」狐狸看看空地，又看看這棟屋子。

「你既然已經拿走你要的東西，可不可以不要用我弟的樣子，我覺得很討厭。」

「……真是抱歉，我也是不得已，哼。」

「你放火會燒到樹吧？」瑞特遲疑地說。

「這樣吧，既然妳們已經把偷來的東西交還給我……」狐狸轉動眼珠，似乎在盤算什麼：「那些人又認識妳，不如妳去叫他們不要打了。」

「我去，那你不可以燒房子。」

「可以啊，去吧。」

松浦一臉懷疑，畢竟妖怪剛剛才攻擊過他。「你為什麼要叫琴音去涉險？」

「你擔心的話，我可以和她一起去，這樣就不會偷偷燒掉房子，呵呵。」他拿到盒子，心情似乎很好。

「要是有什麼萬一……」

「我想不至於，修列希他們也抓了狼人的人質。」我試圖說服松浦。「米凱爾的軀殼我放在二樓，你能去看一下嗎？或許你知道該怎麼作？」

他沈重地點點頭，走進屋子。我覺得有點不安，不過二樓有窗戶，也許他看得到我。

狐狸瞄了一眼緊繃的眾人：「妳要記得，我是『阿顯』。小狼你去顧好車子，事情沒完不要讓他們跑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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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地上的情勢緊繃，天色逐漸逼近黎明，狼群想要拖延時間，但是血族們也越來越不耐。只有銀狼始終如一，堅持他不談判。

我慢慢走近修列希，介意地看了一眼黑衣老人，他看起來非常醜怪，像是電影上的光頭吸血鬼一樣，身上有許多潰爛的瘤結，這可能是他想要隱藏外表的原因。我想起在下水道看到那些吸血鬼，但是四周的吸血鬼並沒有長得像他這樣的人。

夜梟滔滔不絕地強調他們已經沒有耐性，交換人質是當務之急。

「妳沒有趁機逃跑啊？」修列希以為剛剛我們沒有動靜，是聲東擊西逃走了。

「米凱爾跟克莉斯汀沒辦法行動了。需要你們幫忙。修列希，他們都在房子裡。」

修列希點點頭：「我想也是，屋裡還有誰？我們打進去！」

「你們把Rob放了好嗎？」我說。

「不可能，一放人狼人馬上就會反撲，他們只是在等天亮，既然人在屋裡，那麼……」

我看著銀狼，這是正確的決定嗎？狼人們被重重包圍，他也不管夜梟如何舌燦蓮花，就是置若罔聞，堅持絕對不談判、不交易。灰色的狼人被綑綁在一邊，他憤怒而屈辱地看著我們這群吸血鬼，好像把我們全都當成了敵人。

「那我們先把沒有行動能力的人帶走好嗎？既然你們說他已經死了？」我對銀狼說。

他說：「不。」

「你們的目的應該不只是消滅我們幾個吸血鬼而已。」

「阿顯」站開了幾步，趁我在說話，修列希好像想要指揮手下偷襲。夜梟則是停嘴看著我。

「你說你們會等待，結果就是這樣了。讓我們走吧……」

黑狼：「說得好聽，妳一個人就能代表全部嗎？」

棕花狼：「如果要我們相信妳，何不先放人！」

「不行，但是我會最後走。」我回頭發現「阿顯」已經不在身邊，這狐狸到底想做什麼？「你們真的打算談的話，為什麼不肯先放走傷患？」

夜梟說：「那這樣好了，我覺得這位小姐說得很有道理，既然她自願留下來，諸位不妨可以先把米凱爾交給我們，這很合理吧。」

我回頭看他一眼，搖滾明星露出迷人的笑容，他手臂上戴著一個很漂亮的臂環。然而我滿腦子只想著要擺脫這個困境。這時有些人收到修列希的暗號，想要摸進房子。望向二樓，窗戶關著，什麼都看不到。

「其實，瑞特也還在屋裡，不如一個一個交換吧，從傷患開始，米凱爾，然後Rob，克莉斯汀，然後瑞特……」

「什麼！妳挾持我們的幼狼嗎？」棕花狼不敢置信地看著我：「不，絕無可能！」

「他自願幫助我。」

「一定是妳們逼迫他。」

「我不需要騙你，松浦現在在二樓照顧米凱爾，也是瑞特允許才能放開他的。」

銀狼皺起眉頭，一臉譴責的表情，像是覺得瑞特大錯特錯。

身後傳來慘叫聲，回頭一望。挾持著灰狼的吸血鬼滾到在地上，而「阿顯」伸出尖銳的爪子，鬆動著他身上的鐵鍊。灰狼掙扎了一下，發出憤怒的吼聲。

「你看，呃，我們放開他了……」

「琴音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修列希氣急敗壞地大叫。

「等等，還有瑞特，你們不在乎他的死活了嗎？」

這時候灰狼已經完全鬆開鐵鍊，狼群再無顧忌，紛紛仰天長嘯。原來「狐狸」真正的目的是……灰狼抖落一身鐵鍊，憤怒地吼叫，黑狼和棕花狼也露出獠牙。情勢一觸即發。

「原來你只是希望我們自相殘殺而已，妖怪……」我盯著狐狸。

「有話好說，我們也是一片誠心誠意……」夜梟後退了一步，把我拉到他背後。

「阿顯」得意地翻了一個跟斗，變回原貌。「哼，小狼當然沒那麼笨∼」

「你終於來了。」銀狼沈聲說：「我們要等的就是你嗎？」

狐狸喜悅地又翻了一個跟斗：「哼∼你們這群笨蛋，殺了這些吸血鬼吧！」

夜梟看了他們一眼，拖著我後退幾步，狐狸快樂地拿出那個盒子。打開，像是想要欣賞什麼可愛的東西，可是他的笑容凍結在一半。他睜大細長的眼睛瞪著我。

「……妳、妳！」狐狸把金屬盒子拋在地上，裡頭空無一物。

我對他聳聳肩。趕緊逃離現場，想去開車救人。灰狼撲倒了幾個陌生的血族，就要打了起來，二樓有一扇窗戶打開。我看到松浦，他臉上不知道為什麼有狂喜的表情。像是發現了什麼失而復得的東西。

夜梟拔出手槍，狐狸憤怒地想要向我撲來，但是他威嚇地開了一槍，身後的灰狼撲倒血族，修列希的手下往屋子跑去，眼看一場混戰就要展開，而我和夜梟距離狼人最近，可能會首當其衝。

狐狸又憤怒地想要撲向我，似乎覺得剛剛都是演技，竟然可以耍了他。血族失去了談判的籌碼，天色漸漸泛起淡淡晨光，星辰希微，情況恐怕是壓倒地不利，灰狼咬斷了一個垂死吸血鬼的項頸，血液濺了滿地，這似乎讓群狼亢奮起來。

銀狼的表情似乎有點猶豫，血戰不是他的目的，這時候「夜梟」開了一槍，子彈擦過黑狼，造成一道燒灼的痕跡，他憤怒地咆哮，爪牙逐漸長長。

我匆匆地瞥了一眼狀況，對夜梟說：「你會開車吧，我們先去那裡救人比較重要。」

「救人？！我們能不能離開這棵樹底下還是未知數哩。」他穩穩地握著槍笑罵了一聲，看看天色：「難道我就死在這裡了嗎？」

他說的沒錯，我們眼前是三隻狼人，後面是氣急敗壞的狐狸。

我看了銀狼一眼：「這就是你要的嗎？」

他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亂象，像一個困惑的孩子，背負著任務來到這裡，盡量做公正的判斷，但是一切都不是他所等待的。那麼，他在等什麼？

「夜梟大明星，我建議你先注意後面那隻狐狸。」

「嘿，人可是妳帶來的，小姐。」

「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，你知道的。」我怎麼想，都不覺得夜梟在這場戰鬥有勝算。「Daybrake，我想你們等的不是這隻妖怪。畢竟他已經到很久了。」

「我們所應等待的是什麼……預兆在哪裡？」

「我想是一個機會，你從不想嘗試的機會，叫做談判。」

在我說話的時候狐狸想要撲過來，夜梟又開了一槍。我不想去算他還剩下多少銀彈，但是狐狸滑溜地閃開了。

「談判？談判的結果就是虛偽跟謊言，這樣的結果是妳造成的。」他平靜地說，似乎覺得我一開始就準備趁機放走人質，不是要勸解大家。

「是嗎？我很訝異你會推卸責任。」

「我的責任是保護幼狼，完成我的職責，既然妳們一心一意要求惡，我們也只能……」

「你除了傷害、囚禁我們，又完成了什麼職責？」

「我想小姐的意思是要大家各自收兵。」夜梟臉上還掛著果敢的微笑。

屋內傳來尖銳的吼叫聲，也許是瑞特。而修列希、黑袍老人已經和灰狼打成一團，棕花狼按捺不住，想要衝進屋內，黑狼快要撲來。一切似乎沒有辦法解開，像是一個死結。

「Daybrake，這是你的責任。你很清楚為什麼會這樣，我說過我會最後走，這句話依舊有效。」我站到他面前。

「寧願死亡也在所不惜嗎？」他低下頭看著我。

「不要問你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。」

我靠近他站在樹蔭下，感覺到晚風吹過枝枒，天快亮了，早晨清新的空氣讓人覺得陌生，當四周只剩下打鬥和爭執的時候，這裡似乎變得分外寧靜。我聞到楠樹的香味，為什麼之前會覺得樹可怕呢？現在它只是一棵將要迎向早晨的樹，而我或許要迎向死亡……

他把手放在我的頭上，我沒有移動，直視他的眼睛。那雙眼睛像是燦爛的晨星，他似乎在思考什麼，手掌的重量，我試著不要恐懼，不要屈服，看著他的眼睛。他舉起另一隻手，正想說些什麼。

我聽到有人輕聲在耳邊說，不，那是一個意念。一個忽然闖進心裡的念頭。

「Then, open the parchments, childe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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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：Timeout / Gerbi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