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Kotone Wakabayashi] 11-3 / DAY 1

「阿顯，你要去哪裡？」

「我、我……琴音！」他用顫抖的手一把抓住我，像是在害怕什麼。

「怎麼了？沒關係，慢慢說。」

「我、我們，那個鐵男，他被……」

「他怎麼了？」鐵男好像是他的飆車同伴兼同學的樣子。

他慢慢鎮定下來，放開我的手說：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，嗚……我好後悔，我們、我們……」

我輕拍他的背，試圖使他放鬆心情。「來，你先坐下。有什麼事慢慢講，一定有辦法解決的，嗯？」

他惶急的表情忽然抽緊又放鬆，我知道他一直試圖扮演我的保護者，也很少跟我訴苦或抱怨，唉，小時候明明是個愛哭鬼。

「我們、我們殺了……琴音，我們殺了吸血鬼！」他把臉埋在自己的手掌裡啜泣起來。「鐵男、鐵男那時候……他，他被咬到、現在，嗚嗚，他也要變成吸血鬼了！啊啊……」

聽到這些話，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。「那鐵男現在情況怎麼樣？」

「他也要變成吸血鬼了，怎麼辦、琴音！怎麼辦？在天亮之前，就要變成吸血鬼了，跟電影演得一樣！他被咬到的手腫起來，被他媽媽抓到，送到醫院去了。完了、完了……」

「他有喝到吸血鬼的血液嗎？」我想起松浦在我瀕死時，曾經給我他的血，而我也知道這是成為血族的方式。然而阿顯的情緒很激動，好像根本沒聽到我在問些什麼。我對他微笑著，試圖緩和氣氛。「不會啦，阿顯，那只是電影啊。」

「我以前也以為吸血鬼是騙人的，可是，原來不是……」

於是我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溫言相勸，他才好不容易冷靜一點。我起身到廚房倒了杯溫熱的牛奶給他。他接過杯子的手依舊發著抖。「阿顯，可以講講事情的經過嗎？」

「就是公路邊，那個，以前的鐵路的遺跡……有一個舊的隧道不是嗎？在坡道上出來那裡，我們常常在那邊、在那邊聚會……從坡道飆下來蠻爽的。」他咕嘟地喝了一口，慢慢嚥下去，然後說：「不過，有一陣子沒去了。」

「所以你昨天去了那裡？」

「昨天，我們……鐵男、榮吉，還有那個恭兵，我們幾個又想在去飆一次。結果，隧道裡面有奇怪的聲音，然後、然後……」他拿著飲料的手又劇烈顫抖著，我怕他把杯子弄倒，便一手接過放到桌上。「然後、吸血鬼就來跑出來了！」

「長的什麼樣子？不是人假扮的嗎？」我開始擔心他是否真的遇到了吸血鬼。

「他身上都是血，嘴裡有很長的獠牙突出來，都是血，衣服頭髮都是！我不知道，嗚嗚，他的眼睛、鼻孔都在流血，好恐怖……」

「然後呢？他攻擊你們嗎？」

「我們快嚇死了，吸血鬼一邊爬一邊不知道在講什麼，恭兵先用車上的榔頭敲他，榮吉撿了石頭打，結果吸血鬼跳起來咬到鐵男的手！」

「所以他沒有喝到吸血鬼的血囉？吸血鬼不是怕火跟陽光嗎？」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插嘴問些問題。

「我、我哪裡想得到那麼多？我好像踹了他兩腳，然後、然後……吸血鬼就不動了，變成一灘爛爛的，好像血水，人總有屍體吧？不會變成一灘吧！」

「阿顯，你聽我說，」我沈默了一會兒，認真的告訴他：「沒有喝到他們的血，是不會變成吸血鬼的。」

「血？為什麼要喝吸血鬼的血？不是被咬到就會，那個德古拉男爵有演……」

「還記得我們聽演唱會那次嗎？」我猶豫了一下，看看他的精神狀態是否可以承受這項殘酷的事實，然而我的理智告訴我，最好對部分事實稍作保留，畢竟他現在對於吸血鬼的印象太負面了。

「演唱會怎麼了？」

「就是我們三個去聽演唱會，結果我差點死掉那次阿。」我倒抽一口氣。「我其實也有見過吸血鬼喔，就在那天。」

聽到這裡阿顯呆了一下，臉色倏地刷白。「妳說什麼？騙人、怎麼可能？妳、妳怎麼知道那是吸血鬼？」

「因為，那個……」我尷尬的笑了笑，剛剛我好像才問過這個問題？「他有獠牙、會吸血，而且有奇怪的力量跟速度？」

「會吸血！他吸了妳的血嗎？琴音！」

「我沒事，他還救了我，我想即使是吸血鬼也有好壞之分的吧？」想起松浦，其實他真的很難跟故事中的吸血鬼作聯想，形象差好多。

「到底是怎麼回事？我不懂？」。

「沒關係，慢慢你就會懂了……」我低頭不知該怎麼回答。「總之，鐵男的事你先不用擔心。」

「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？」他一臉迷惑地抬頭望著我，良久，才低聲說：「鐵男真的會沒事嗎？」

「真的，把他交給醫生照顧吧。」我又好說歹說地哄了好久，他才慢慢平靜下來，他似乎覺得自己在我面前激動成這樣有點可恥，不過對於我遇到吸血鬼的事情卻很在意，一直追問，我只好避重就輕，沒有回答細節，只是一再保證他的同伴鐵男會沒事。

「好晚了，你趕快去睡吧？」我看看牆上的鐘，時間已經接近凌晨四點了。

阿顯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，走進房間裡。這時候他的電話突然響了。他飛奔去接，我很清楚的聽到他說的話：

『啊！榮吉、是你！……什麼？鐵男、鐵男他怎樣？醫生說他的手只是細菌感染？因為手腫起來又沒擦藥？對啊、那小子怕死了……被醫生消毒然後包起來？沒事？真的沒事嗎？然後？那吸血鬼……鐵男說是被狗咬？那他媽怎麼說？說他是不是去偷窺才被狗咬？！哈哈！這小子哪有這個膽！啊∼沒事就好、沒事就好，我姐也說不會有事……鐵男機車被禁騎？真可憐，等傷好了再說吧，好，掰！明天學校見！』

「看吧，就跟你說不會有問題的。」看著阿顯破涕為笑，對於他單純的心思，讓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擔心。「現在你應該明白，不是麼簡單就會變成吸血鬼了吧？」

「？」他回過頭皺了皺眉頭說：「不要再跟我說吸血鬼的事了，哈∼去洗澡∼」

「這樣阿……」我苦笑著，走回自己房間把繃帶拆掉。呆望著鏡中的自己以及與額頭上的裂隙，我想，如果維持存活必須犧牲所有人對你的愛，那麼這個代價實在太高了。總有一天我必須對老弟坦白在我身體上的變化……

活著總是很辛苦，對我而言，不管以前或現在都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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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：Timeout / Gerbi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