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著：Lois McMaster Bujold
譯者：Arty
潘吃完飯後，一名侍奉過來把他的托盤拿走，潘才敢把頭探進走廊。他之前看到的那個大個子神殿護衛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塊頭更大的傢伙，穿著格林威爾守衛的制服。他看起來不像是傭兵團會招募的人，而更像是從戰場回來的老兵，冷酷無表情。
「那個跟著某人一起來的人去哪了。」潘不知道該怎麼說，雖然直稱死去的女巫很清楚，但似乎很不尊重。他補充道：「與已故露西亞博學士一起來的？」
「死去的女巫嗎？」看守者說：「他們都去參加她的葬禮，所以他們把我拉到他們的崗位上。」
「我應該——或不應該參加嗎？」
「有人告訴我，要把你留在這個房間。潘里克勳爵，請？」他低頭看著潘，露出帶著擔憂的微笑，這讓潘有點驚訝。
潘無奈地以同樣虛假的方式回以微笑。「好吧。」他喃喃地說，然後退回房內。
小房間裡最舒服的座位是那張凳子，潘只好回到床上，抱住膝蓋坐著，努力回憶他所知道關於巫師和惡魔的一切。似乎少得可憐。
他相當確定真實情況與童話故事說的不太一樣。他們不會為了逝去的英雄而將城堡像蘑菇一樣從地下冒出來，也不會讓公主沉睡百年，或者……潘對毒藥王子不太確定，但在他看來，藥劑師可以做更好的事情，不太可能拜訪巫師。遺憾的是，到目前為止，潘的生活一直沒有出現英雄、公主或王子。
回想起來，他完全不了解真實的巫師以什麼維生，不論是受到聖殿紀律約束，或是做為惡賊。一般說法是，得到惡魔就成為巫師，如同得到馬就成為騎士。隱含意思是，跌下馬就不是騎士。但是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好騎士呢？
惡魔最初應該是無形、無意識的元素碎片，從雜種神的地獄逃脫或洩漏到世界，那是一個充滿混亂崩解的地方。潘的腦海模糊地浮現出一個像白色羊毛球的東西，上面射出點點火花。惡魔擁有的語言、知識或人格，都是從他們附身的主人那裡奪來的。究竟是複製還是偷走，潘並不清楚。但如果他們只在主人死後帶著這些戰利品離開，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，除非……也許不會，如果被撕裂的靈魂無法繼續接近他們所信的神。他越來越後悔，以前在學校許多冗長的神學課堂裡打瞌睡或胡亂塗鴉了。
童話故事不會講述惡魔如何在他們主人體內崛起，讓身體瘋狂亂跑，而人的思維只能無助地像是見證般看著一切。惡魔們對受傷、疾病或死亡毫不在意，因為它們可以像信差接力騎馬一樣，從舊的坐騎跳到另一個坐騎。不受拘束的混亂，終將腐蝕巫師的靈魂。
不過，露西亞博學士的靈魂似乎像往常一樣去拜見她的神，所以也許有點不同？還是說，神秘的聖殿紀律造成了差異？潘並不是第一個想知道答案的人，有人可以告訴他嗎？
收容所的圖書館不知有沒有這方面的書籍。如果他開口問，他們會讓潘閱讀嗎？但是聖母教堂似乎比較可能收藏解剖學和醫學方面的書，上面應該不會記載私生子神和他惡魔寵物的作為。
夜幕降臨，潘看到甘斯回來，這減輕了他的煩惱。甘斯背著一對馬鞍袋，裡面是從潘家裡帶來的衣服和裝備。負荷已超出了袋子的容量，但似乎還缺少某些必需品.
「我哥沒給我劍嗎？」杰拉德宅邸的軍械庫肯定不缺劍。
頭髮花白的馬伕清了清嗓子道：「沒有，但他倒是給了我一把。我猜因為是我負責陪你一起去馬騰斯布里奇，要照顧你和所有人。」甘斯看起來對這次派遣的任務並不滿意：「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。」
「哦！」潘嚇了一跳：「這麼快？」
「早開始，早完成。」甘斯吟誦。很明顯，他的目標清楚。甘斯一直是一個有紀律的人。
潘試圖了解甘斯昨天親眼目睹事件的觀點，但甘斯簡潔的描述並沒有讓潘知道更多內容。潘只能強烈地感覺到，甘斯認為在他護衛下，潘不應遇到這樣的災難。但他的新任務似乎並不是一種懲罰，聖殿守衛要求他在馬騰斯布里奇，為他所看到的事件做見證。
「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如此。」甘斯抱怨道：「我是覺得，找一個抄寫員就可以把事情寫在半頁紙上，讓我免於馬鞍瘡。」
甘斯去找屋內其他地方睡覺。這座宅邸原屬於聖母會，轉贈為目前的慈善用途——潘猜測他自己被隔離的房間曾經是某個僕人的房間。他開始思考收拾行李的問題。杰拉德宅邸的人顯然把他所有衣服都包來了。棕色套裝和他不喜歡的舊衣服都不實用，明天早上要還回去。他要離開多久？他到底要去哪裡？去那裡需要什麼？
他想知道如果為了上大學而打包行李，是否會像這樣。「巫師」當然不屬於潘的學術志向，但那裏也沒有培訓「神學家」、「神官」、「醫生」、「教師」、「律師」或任何其他高尚行業——這也是讓洛奇抱持懷疑態度的原因。雜種神教會必須有獨立的神學院嗎？
潘在盆裡洗了澡，然後上床。他輾轉難眠地躺著，試圖感受寄生在他身體上的外來靈魂。惡魔附身會胃痛嗎？想著想著，他就睡著了。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