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Norman Stansfield] 8 / DAY 1


修列希一臉忍耐地聽完獨白,揉揉太陽穴:「講完,想抽煙啦?」

我不吭聲,盯著他,點上火。

「來了個滿腹牢騷的無主孤兒,終於發洩完啦?你的問題還真多哪,警官。敢情你還在偵訊人犯?」修列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
我吸一口煙,悠悠吐出:
「若你也是莫名其妙地變成這副鬼樣子,牢騷不會少的吧。」

「嘿嘿,幸好我們有用不完的時間可以耗?」

我聳聳肩。

對方視線銳利地逼近,又緩緩收回:
「那我該從哪裡說起?啊?聖經創世紀,該隱殺亞伯那一段?還是她娘的夏娃偷吃禁果,人類的原罪啊?」

「我對歷史沒什麼興趣。告訴我現況:
灣岸市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傢伙?有什麼樣的組織?擁有如此的力量,為何不對人類下手?」

「○老子的,你還真把我當線民使喚?」
修列希突然變臉,砰一聲搥了下桌子。培養皿瞬間跳至半空,又跌落。

要幹架嗎?我努力壓抑緊張的情緒,不動聲色。但對方不怒反笑,銳利的白牙一閃而現。

我叼著煙,上身前傾:
「不爽嗎?看來你脾氣比我還差啊。我送你一滴血,你告訴我一些情報,有來有往,大家都不吃虧嘛。」

耳邊傳來修列希的低笑聲。我說話時,他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我身上,目光灼灼。

「好個不吃虧,我現在終於搞清楚你這傢伙為何這麼容易結仇。頂頭上司看你不爽,混了半輩子還是個爛條子,連路邊的死毒蟲都想把你騙來賣給我哪?」

「彼此彼此。」我揚眉笑。「你也不怎麼討人喜歡。」

對方換一個舒服點的姿勢,又問:
「傻鳥那個爛貨一定恨不得我把你千刀萬剮,這又是為啥?」

「我又做了什麼壞事嗎?...我想想...八成是把沒破的小案塞給他吃一類的吧。這種事很平常,我也記不得了。」

「哈?貴人多忘事啊?」修列希頓了頓,又說:「新的親王老子頒下諭令,見到Caitiff不能走了一個,傻鳥這爛貨也是被我逮上了,嘿,你不知道他是Caitiff吧?」他好整以暇地望著我,等待我的反應。

親王?Caitiff?那是什麼意思?

「我說了什麼艱難的單字嗎?他和你一樣啊,史坦非。」

這傢伙找我來,該不會只想看看我是不是Caitiff,再把我幹掉...

我不覺冒出冷汗。

「那爛貨死求活求要我放他一條生路,嘿嘿,也不知他從哪探聽到老子心頭放不下的一件大事,竟然帶你來一命換一命...」

「那我就是名符其實的替死鬼囉?」我嘴裡說笑,心中卻逐漸緊張。

「怕啦?講話在發抖哩。」

「看來你對我很有興趣啊?我和你究竟有什麼淵源?就直說吧。」

「淵源?這就難講了......」他把那個培養皿又推到面前:
「何不來確定一下?敢不敢哪?」說完,便似笑非笑地看著我。

我望望他,低頭嘆一口氣。

「借個拆信刀什麼的?有嗎?」

話剛說完,修列希掏出一把隨身的銀柄小刀,反手擲出。我伸手接下,放在掌心仔細端詳。普通刀子,質感很好,入手有點沈。

「怎麼?怕老子的刀子吃了你嗎?」

我沒回話,右手握刀,往左手拇指俐落地一劃。

修列希滿意地笑了笑。

我雙眼盯著對方,身子往前,伸長左手擠了幾滴血在培養皿內,然後慢慢後退,靠回椅背全神戒備。倘若事情有異,馬上掏槍。先打壞天花板的日光燈再說。

修列希打開放在桌邊那個小黑皮箱,我一直在猜裡頭是什麼,但毫無頭緒。他從皮箱裡慎重地拿出一台從沒見過,某種化學儀器似的物品,有點不熟練地擺弄著。半晌,終於安置妥當。

「史坦非,看著哪。」

裝著血液的培養皿還好好擺在桌上,那台儀器卻開始雞貓子嗡嗡叫起來,有些指針開始亂動。修列希把培養皿移近些,嗡嗡聲更大了,聽著令人頭疼。

我皺眉,不明究裡。

他啪地關上儀器,若有所思地望著我:「看來我沒找錯人。」

聽到這句話,我不禁放鬆心情。看來性命暫時沒有危險。
忽然右手一痛,原來煙已快燒完。竟只抽了二口。煙灰掉滿地。

房間一角有個骯髒的小洗手台,修列希起身把培養皿的血液倒掉,然後把培養皿也砸了。回到桌前,看到我的樣子,他不禁扯著嘴角笑出聲。

「史坦非,你看著啊。」

他從桌底摸出另一個培養皿,也割傷自己的手指,滴了一滴血在上面。
儀器打開,又是一模一樣的嗡嗡叫,比我的還大聲。

我揚揚眉毛,露出疑惑的神情:
「這代表什麼意思?」

「你認得這東西是什麼?」他指指那儀器。

我聳肩,雙手一攤。

「高中理科沒學好?啊、大概警校沒教這個?輻射線總聽過吧?」他頓了頓,又說:「兄弟,我倆血裡面都流著放射物質哪!」

「所以?」

「所以?」

我不明瞭發生什麼事。一回過神,只見修列希已一把揪住我的領口,湊近我的臉,直視我的眼睛,彷彿要看進我靈魂深處似地。一會,他咬牙切齒地說:「你難道沒做過一個在隧道裡的怪夢?你難道沒醒來什麼也記不得了?還是說,你腦子也跟著一起死了,啊?」

我愣一下,身體微微顫抖,無力地舉起手,指著修列希:
「你...你怎麼知道?我以為那只是一個夢...怎麼?」

「一個夢?夢你娘的春秋大夢!」

他猛地一放手,我又跌坐回椅子。修列希似乎也很激動。

我腦中一片混亂。變成吸血鬼已經夠怪異了,還扯到什麼他媽的夢...

修列希在房間裡走幾圈,似乎正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。

「你...也做過一樣的夢?」

「幹!你還在夢○啊?那根本不是夢!!」

「不然那是什麼?...」我虛弱地回答。

「那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啊!問問你的血啊?」

「我的血?...」

我看看自己的左拇指,又看看修列希。

「你娘是餵你吃核廢料長大的嗎?你抽的是輻射煙嗎?你媽的呆瓜傻鳥第二啊?還想不通?!」

我無力地搖頭。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?這些到底有什麼關係?

他慢慢恢復冷靜,揉揉自己的太陽穴:「說到傻鳥,這傢伙留著對你我都是心腹大患。」

修列希又坐回桌前,看了我一眼。

我二眼無神,腦中一片混亂。根本聽不進對方說什麼。

「嚇傻了啊?」他沈思一會:「我看你今後就跟著我,一起把這件怪事查清楚,怎樣?」

我點點頭。

他也點點頭。

「那套什麼歃血為盟的就省了,有老子撐腰,諒別人也不敢找你麻煩。」

修列希伸出手。我也機械性地伸出手。一切都發生得太快,我還來不及思考。他的手掌溫暖,而且堅實有力,重重握了一下,又放開。

握完,我又攤回椅子裡。

「很好,但有件事不得不辦。」修列希凝視我:「我說出口的話就不能再收,但傻鳥這傢伙,留著總是個禍胎...」

「我來處理吧。」

他滿意地點頭:「別讓他把消息走漏出去。」

我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,代替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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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:Timeout / Atho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