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Kotone Wakabayashi] 8 / DAY 2

松浦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，他會在瘋狂中殺了我嗎？我很難猜測他的想法，只覺得一陣茫然。

外面雨下得很大，醫院的燈還亮著，而停車場已經滿了。不知道為什麼，一陣不安湧上心頭，像是某種不祥的預感。

「車位竟然滿了，好奇怪……」我轉頭對松浦說。

他下顎的肌肉繃緊，臉上露出從沒看過的強硬表情，跟我過去印象中那個優柔寡斷的好好先生完全不同。突然他猛地倒車，一面打方向盤，車子停在濱海公路邊。我滿臉疑惑地看著他。

「琴音，剛剛打到妳手機的那通電話怎麼說？」

「只說有醫院有很緊急的事？而且要我們兩個一起去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……」

「誰打過來的？」

「一個女孩子，說是棻妮交代她打，不過有我手機號碼的話，應該是棻妮沒錯，怎麼了？」

松浦的臉色變的很難看，似乎在思考什麼關係重大的事，但又隨即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樣，他說：

「要我們兩個一起去？」

「是啊。你們醫院知道我的，也只有棻妮吧。」

他凌厲地望了醫院方向一眼，然後警戒地瞥了瞥四周，沒說什麼。他很明顯地認為那通電話是陷阱。

「琴音，妳聽我說。」他正色望著我。「叫一輛計程車，妳現在馬上回家，沿途走熱鬧的地方，不要靠近偏僻的小路，到家之後把家裡……」

「醫院有危險嗎？那你……」

「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！」他低吼一聲。

「啊！……是。」我嚇了一跳，從來沒看過他這副樣子，不也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脾氣。

「到家之後，」他緩了緩，「把門窗都鎖上，燈都點亮。明白了嗎？」

「那你呢？」我戰戰兢兢地問。

「我天亮前會打電話給妳。」他似乎並不希望我跟去，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多餘，造成他的負擔。我沈默地拿出手機找出計程車的電話。

「對你而言，我算什麼呢？」

「我不希望妳受到任何傷害，即使是因為我，快走吧。」他的笑容裡充滿了悲哀。

「……不要。」我把手機丟到旁邊。

「這不是妳耍大小姐脾氣的時候。這個城市現在變得非常危險，我想有大規模的獵殺在進行。」他似乎很不願意告訴我這些事，停頓了一下。

「獵殺？難道什麼都不知道會比較安全嗎？」

「吸血鬼的社會比妳想像的還可怕，還要不見天日。這和妳的學校和家庭的……那個世界是不同的。妳立刻回去吧，我們以後再談。」

「我只是累贅而已。」

「全世界的東西都不能跟我交換妳的價值，我要怎麼說妳才會懂呢？妳立刻回去。」

「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？」

「這個醫院，我想並不尋常，Gargoyle並不是邪惡的，但是牠們很容易被控制……」他的表情緊繃，不想多談。

電話竟然通了，這真是令人沮喪。「好了，車子五分鐘以後就來。」我把手機收好，頹然坐著，突然想到一件事，便打開前座手套箱，看看有沒有傘，他好像察覺我要的是什麼，從公事包找了一把給我。

「傘是要找給你的。」我又把傘還給他。

這時我注意到裡面有一條陳舊的十字架項鍊，用珠子串成，但是以項鍊而言又太大了些。

「那是？你信教了？」我小心地把項鍊放回原處。

「那是……」他靜靜地看著我把東西放回去，說：「遺物。」

這時車子後方有燈光閃動，看來是叫的車來了。

「那個……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所以，請務必小心。」說這樣的話，好像分開就很難再見似的。

「我也想對妳說同樣的話，琴音。」他溫柔地微笑著，剛剛的險惡表情不見了。他下車走到計程車旁邊，俯身對司機好像說了什麼，我看他說了有點久，然後司機機械地點點頭。

「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。」我覺得腳步沈重。「不過我會聽話的。」

「那很好。」他露出悲傷的表情，好像想要觸碰我，卻克制自己這麼做。「再見，琴音。」

車子發動了，我看到他站在雨中靜靜地目送，心裡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，他在騙我，一定的。松浦的車子開進醫院正面，然而我卻逐漸遠離那裡。

眼前只剩下雨夜中，漆黑的濱海公路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「司機先生，我還沒說我要去哪裡？」

「回家∼。」

「你知道我家在哪裡？」

「知道。」

「可是我還要買唱片……」

「回家∼。」

「停車啦！」我拍拍司機的座椅背，他似乎正專心地開車，沒有任何反應。我覺得有些氣惱，一定是松浦對他下了什麼命令。

看了一下車子的時速，九十公里，而且車門也是鎖著的，這讓我打消了某個危險的念頭。十點了，車子漸漸開到熱鬧的市區，車速才減緩一些。我姑且打電話到醫院，但是好像不通，我一陣混亂，怎麼辦？公車已經沒了，最近的地鐵站離醫院也有一段距離。看來是非得先回家再出來，我嘆口氣，心想松浦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，也許他是為了我好，或是有他的考量，但是……

於是我撥了個電話回家，告訴他們我要到了。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起來。是俄普頓的聲音。

「俄普頓，我是琴音，阿顯在家嗎？叫他來聽電話。」

「在啊！都這麼晚了，最近治安不好，小姐妳要小心安全啊……」

「我已經快到家了。」

「好好，我叫他來接。少爺∼電話啊∼」過了許久，阿顯還是沒有來接電話。

「哈哈……不知道是怎麼了？」他尷尬地笑了兩聲，又喊了一次。

「你可以幫我去他房間看看嗎？」 我開始覺得有點著急。

「好、好，我去看看。」

過了一會兒，俄普頓又接起電話，氣喘吁吁地說道：「他……少爺和朋友在房間裡打電動，他說等一下再打給妳……」

「我打他手機好了。」

「真不好意思，小姐……」

「沒關係。」

手機響了很久很久，才終於通了。

「是我，你怎麼不接電話？」這小鬼居然為了打電動不接我電話！

「喂？我在忙啊！哈哈！我告訴你要小心那個僵屍的，被咬了吧！」背景傳來各式吵雜的電玩聲。

「你先暫停一下？」

「不行不行，我們在比賽！琴音，妳有事嗎？」

「當然是有事才會打給你。」

「可惡！啊、可惡！接關！啊啊?琴音妳害死我了啦！你有什麼事啊？」他似乎專心了一點，電話那頭還傳來另一個男人的笑聲，聽起來有點陌生。

「阿顯，你請誰到家裡玩？」

「我的朋友啊！」

「那個朋友？」這讓我有些訝異，其實之前阿顯很少請他的狐群狗黨到家裡來。

阿顯嘀咕了幾句，與那個人說了些話，才又對我說：「……麥可。」

「我快到家了，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，所以，你先請朋友回去好嗎？」我盡可能溫和地說。

「什麼重要的事情？妳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？」

「……我跟松浦去吃飯。總之，拜託，真的是很重要的事，所以你先收拾一下，請朋友改天再來好嗎？」

「哦。」阿顯又放下電話，與對方交談著，然後對我說：「麥可說，他也想見妳耶……」

「咦？」電話忽然掛了。我只好又打回家給俄普頓。

「俄普頓？我是琴音。你剛剛有看到阿顯的朋友嗎？」

「喂喂，有啊。」

「他長什麼樣子？以前有來過嗎？」

「長得很普通啊，我以前沒有看過他。」

「是阿顯的同學？」

「他看起來不像學生耶……唔唔，有三十多歲了吧？不過是東方人。」

「什麼？他幾點來的？」

「這我不太清楚，剛剛上去才看到。嗯，大概是少爺開門的吧。」

「……好吧，那不打擾你工作。」

「好。」

此時計程車已經開到家門附近，我匆忙付了錢下車，想趕緊回家確認阿顯到底在搞什麼鬼。

上一篇 下一篇

Author：Timeout / Gerbil